作者:林佳文/觀看維生10 月 21 日,我正要登機前不久,普悠瑪火車翻覆在前往花蓮的新馬站,當時死傷人數依舊不明,新聞只簡短地提到:消防救護人員正全力搶救中。到家以後,電視上、網路上排山倒海的消息,從幸運逃生出來的乘客、現場目擊者、新馬站附近居民、台鐵官員、政府官員、候選人、家屬、醫院⋯⋯無一不連續地報導著。只是,隨著時間而增的資訊,反而更掩飾、遮蓋了人們所想了解的真相。有時候我忍不住會懷疑,大家是不是已經習慣謊言流言、官官相護和到最後,總是妥協在這種制度之下。「台灣就是這樣啊。」每次聽到這種結論,心都好像會突然死去幾秒。關於台北國際攝影節,我想問的是寫這篇文章以前,我確實掙扎了許久。一,是因為我只參觀了台北國際攝影節主展場(中正紀念堂)的幾個展覽,二,是我並沒有足夠的理論和知識背景,來輔佐撰寫出一篇客觀公正的評論。但是在親臨現場後,我確實體驗到,過去在各種攝影展覽中都未曾帶給我的衝擊,並產生了許多的疑問。這些疑問,來自於身為「觀者」的我,同時也是身為「創作者」的我。進入中正紀念堂展區,首先看到的是跨領域特展的「藝人攝影展」。策劃聯展從來不是簡單的事,「多元」與「混亂」只有一線之隔。展場內的作品從活潑、逗趣到莊嚴、疏離。觀者看到了每位藝人各展風範,但也看出了展品之間存在著混沌不明。而聯繫住每件作品的方法,似乎需要刻意在觀看時不斷提醒自己:「這都是藝人的作品。」我相信攝影的普世性,我也相信攝影不僅止侷限是攝影師/攝影家的專屬載體,而是屬於每一個願意紀錄、表述和提問的人。多年前,我曾經在曼谷的 BACC(Bangkok Art & Culture Centre)展場中,參觀過一場泰國皇室詩琳通公主(Maha Chakri Sirindhorn )的攝影作品展。她的照片涵蓋內容相當廣泛,包括風景、人物、宗教、動物、幽默、抽象⋯⋯等等。其中包括了眾多只有「她」才能看的到景象。例如,成千上百位民眾揮舉皇室旗幟的壯觀情景、到訪各國時所拍下的照片。要說這是一檔讓平民百姓一窺公主的生活記事,也不為過。這檔展覽除了依照拍攝主題分了幾個區域展示,也有公主本人親自解說的影片,同時展出了她所使用的相機和出版物等相關物件。展場裡不時穿插幾幅大尺寸輸出的作品,其中一張穿著傳統服飾的民眾,羞澀地面對著公主的鏡頭微笑。彷彿他們活生生地站立在觀者面前。我好奇藝人的視角,希望可以好好體驗他們除了透過演藝專長外,經由攝影這個媒介所帶給觀者的世界。不管他們的世界是充滿幻想,還是驚奇/疏離/孤單/美好。然而,展覽現場的展示方式卻阻止了觀者進入這些世界,生硬地將不同風格的影像擺上牆面。簡介一如護城河般分隔每個攝影者(其實在某些展覽中,這可以是很好的方式。只是在這個展區中略顯僵硬死板),觀者難以沈澱,也無法消化展示內容。我為此而產生焦躁,一部分來自於明知這樣的主題,可以被執行得更和諧與流利;另一部分則是不確定這次展覽的評選基準,究竟是落在作品、風格、內容,還是單純是某種友誼和關係連結的大雜燴。濃厚、強烈的拉丁美洲當代攝影接著「藝人攝影展」後的 3 個展覽,分別是拉丁美洲當代攝影,台灣當代攝影和東北亞當代攝影展。展示內容都十分精彩,個人認為相當符合此次國際攝影節的大主題「拓」(Borderless);開拓視野,拓展與分享國內外攝影,透過出走和進入,帶給觀者回溯攝影的可能性與發展性。由香港策展人秦偉策劃的拉丁美洲當代攝影展,讓鮮少接觸到的拉丁美洲藝術的台灣人,有機會一窺拉丁文化與攝影的關係。相較於亞洲攝影者較常用的隱喻、疏離與冷靜手法,拉丁美洲攝影者的作品富含著更直率的情感;無論是纖細或暴力,那種濃厚、無畏暴露的語彙和情感,都和而後的東北亞和台灣當代攝影形成強烈對比。尤其是在東北亞當代攝影展中,無論從影像本身或論述中,都可以觀察到創作者們的內斂。剛好夾在拉丁美洲和東北亞兩個展場中間的台灣當代攝影展,則扮演作一個不錯的潤滑、轉譯角色。雖然,整體上有著尚未被定位的實驗與操作,卻似乎也精準地呈現了台灣當代攝影的狀態。藏不好的綠黏土、不適合展示的插座牆然而,雖然早有耳聞這次展場並非是最理想展演空間,實際到現場後,還是被一些狀況嚇到。精彩的作品在眼前,我忍不注意到的卻是作品以外的細節:展品下方放置的塑膠氣泡、展品後藏不好的綠黏土、作品簡介上的筆刷小角、聯展錶框的選擇、書籍展示桌、根本不適合放展品的失控牆面。心中一股強烈的衝動,想將這些優秀的作品從這種展示空間解放開來,換取他們的自由。或許把作品展示在廢墟當中,甚至把他們從相框抽出來,能讓他們釋放出更大能量?直接把影像釘或貼上牆不是罪過,「罪過是拋開對品質的堅持,而妥協在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」。雖然不是不能理解,也許真的是因為場地本身的問題,或者經費太緊、時間太趕、某些人情太重,還是我的想法太嚴苛,應該保持沈默?  但是,妥協和屈服,是唯一的解決方式嗎?那麼,即使因眾多原因達不到滿分,而屈服展出的低標究竟是 85 分還是 60 分?台北作為台灣首都,辦在首都的國際攝影節,難道不能要求至少低標要到 90 分?在同一個時空裡,普悠瑪號出軌的新聞依舊環繞在各種謎團中,問題究竟是在技術、執行、人才訓練、還是在硬體設備上,事發後過了已經 1 個月後依舊無解,究竟是不是台灣人習慣屈服,習慣放棄,習慣不專業、習慣不堅持?公眾展演的責任2015 年台北國際當代藝術博覽會的 Photo Eye 攝影論壇上,中國連洲國際攝影節總監段煜婷講了一段令我印象深刻的話。大意是關於攝影節的作品公開募選(Open call)中,評選者除了考量作品是否優秀出眾外,也必須避免塑造出「入選攝影節」的既定作品風格。她說,「即使是很優秀的攝影家參與公開募選,但由於過去兩屆對方也參與過展出,即使最新投稿的作品也相當出色。不過,為了避免其他攝影創作者看到他不斷受到攝影節的認可,而產生大量同樣風格與形式的跟進與模仿,我們必須忍痛割捨對方的投稿。」台灣每年都有好幾個攝影比賽,只是年復一年不斷見到一些重複得獎的創作主題,我認為觀者所見的已經不僅在作品本身,也同時閱讀出了攝影評審的高度與深度。更毋需提出,這次攝影節新銳獎的得獎展出空間,是中正紀念堂一樓藝廊(實質為電梯等候區的走廊),只突顯了對所有得獎者的不尊重。 策展者的角色,必將伴隨著一定程度的責任。遺憾的是,我注意到這次攝影節對細節的姑息,忍不住懷疑其執行能力與責任心。小結看完展覽後當天晚上我回到日本,看到建築師妹島和世設計的透明列車,車子雛形已經生產出來的新聞。當台灣強迫駕駛者想辦法自行駕馭失控火車時,和這裡(日本)的美學與態度所形成的對比,我就很想哭。台灣長年困在受同樣的狀態下,這個狀態小至攝影圈,大至國家,我們始終在姑息、在妥協。如果可以,我多希望自己能不去在意,如果可以,我也希望自己能學著去能保持沈默,儘管我知道那樣的姑息,是對創作的一種自殺。生活在日本的其中一個潛規則,就是穿出門的衣服可以不必是最好看的,但它必須是乾淨整齊的。例如,穿著有破洞的襪子絕對是禁忌,即使衣服上的污漬再小也都不能穿出門。除了是對細節的注重,也是一種對他人的尊重。在這次台北國際攝影節的主要展區中,可以感受到策展人所細心挑選出來自國內外的優秀創作品,除了希望能保有如此展演內容的水準,也期待台北國際攝影節未來在細節、品質與執行上的並行注重。※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,原標題為《 藏不好的綠黏土、不適合展示的插座牆──從「國際攝影節」的細節敗筆,看台灣社會的「得過且過」》,未經同意禁止轉載【關聯閱讀】 「我要讓世界上更多人知道臺灣這個國家」──日本攝影師小林賢伍,走遍全臺捕捉寶島之美 「在按下快門的瞬間尋找與世界相處最心安的距離」──專訪新銳攝影師葉展昀作者簡介:1988 年生於台中,屏東長大。畢業於文藻大學,2013 年取得布拉格影視學院攝影碩士,而後移居日本,目前住在東京,從事幼教及攝影創作。作品關注於影像、記憶與情感的連結,曾入選台灣文化部 MIT 新人推薦特區、台南新藝獎、日本守護者花園 1_wall 攝影比賽等。專欄「觀看維生」書寫關於拍攝、暗房、影像、回憶和攝影活動紀錄。曾旅居德、捷和泰國,總計搬家超過 20 多次,依然不擅長收拾行李。更多論壇文章 陳其邁,你可以懂得很謙卑,也可以懂得很傲慢! 中國藝人「我們只能說」台灣藝人「我們不該說」 當神走下神壇 師父走入凡間 聰明如韓國瑜 計算如吳敦義 測謊,真能測得了謊? ______________【Yahoo論壇】係網友、專家的意見交流平台,文章僅反映作者意見,不代表Yahoo奇摩立場 >>> 投稿去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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